电影人的AI大冒险:或盈利 或淘汰
“当蒸汽机车出现在伦敦街头时,遭到了坐马车贵族的嘲笑,然而今天马车只是一种旅游项目。”4月21日,在第十四届北京国际电影节相关论坛上知名导演黄建新这样形容AI对电影行业的影响。某种程度上,黄建新算一名“传统”导演,他的作品包括《建国大业》《建党伟业》等。
同一场合,光线传媒董事长王长田表态,AI有可能降低成本,甚至成为盈利关键。“即使降低20%的制作成本,对行业都有巨大推动。因为中国电影行业内容生产环节整体是亏损的,如果我们能够降低20%成本,有可能会变成盈利。”他称。
AI的确在飞速发展。2月16日,OpenAI发布首个AI视频生成模型Sora,能够生成长达1分钟的高清视频,同时保持极高一致性,并可理解和模拟物理世界。3月,月之暗面宣布其对话式AI助手产品Kimi智能助手现已支持200万字的无损上下文输入。业内人士普遍认为,国产大模型Kimi文字能力全面达到GPT-4水平。
眼下,AI已经深入到了创作环节。
“拯救者”
王长田将AI抬高到了行业生存的关键要素。他表示,初步预计AI会让电影制作效率提高30%或者以上,随之而来的是制作成本降低20%。“尤其在动画电影方面,因为动画电影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产能不足,生产效率低下。”王长田说。
华纳兄弟探索院线发行(亚太区)高级副总裁库尔特·瑞德认同上述观点,他表示,过去主要的好莱坞作品或许需要几年的制作时间,现在制作周期缩短了约20%,电影公司发行效率有很大提升。“以前一年可能制作8~9部作品,现在是12~15部作品。”库尔特称。
基于此,王长田在光线传媒强推AI。“公司的AI应用比重会越来越高,至少在动画制作领域,我们要求动画制作的每个环节都要有意识地应用AI,哪怕做得不好也要尝试。”他介绍。
但不能回避的问题是,当前AI发展水平尚未达到电影水准。“AI的清晰度、想象力、人物和场景一致性方面还远远达不到电影需求,因此只能应用于一些基础性前期环节。比如电视剧、网剧更多是再现现实,电影是在现实的基础上超越现实,不同的产品对AI技术的使用需求不一样。目前,AI在再现现实、描述现实的时候起到的作用比较大。而涉及超越现实时,仅能在动画的一些创作环节有帮助,但对创意、想象力环节没有太大帮助,所以AI有一定的局限性。”王长田表示。
不过,当前中国电影行业依旧陷于资金困局,AI却是行业亏损局面下为数不多的出路,至少AI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成本问题。业绩预报显示,2023年博纳影业预计亏损3.6亿—5.6亿元,2023年华谊兄弟预计亏损4.6亿—6.9亿元。
在北京国际电影节期间,坏猴子影业CEO王易冰坦承,这两年最大的感受就是两个字,缺钱。坏猴子影业出品项目包括《我不是药神》《孤注一掷》等头部作品。
导演张末深有同感,“从去年开始我也有这种感受,就是拍大片的机会少。”张末执导作品《拯救嫌疑人》于2023年年末上映,她的父亲是知名导演张艺谋。
投资回报的不可控,让资本不敢进入电影市场,拍摄模式的非标化让成本控制显得飘渺。因此,电影项目特别是中等项目募资更难。
“颠覆者”
当AI深入到创作领域时,业内态度就更暧昧了。
在美国,电影行业对人工智能日益增长的恐惧导致了好莱坞六十多年来最大的劳资纠纷。编剧们要求电影公司承诺不使用AI生成剧本或训练所谓的大型语言模型,这种模型能根据他们的作品大量生成各种变化形式。他们还想确保只有人类才能获得编剧署名。演员们亦担心自己的面孔被滥用。
放眼国内,目前AI尚未在内容端造成显性冲突,但也可能带来颠覆性影响。
爱奇艺创始人、CEO龚宇在北京国际电影节上分析,AI深入内容端可能给新人入行带来“灾难性”影响。“以后的导演、制片人、编剧可能不需要年轻人了,跟机器对话就够了,可以把自己的思想输入到机器里,机器可以帮助人们动笔写出文字、画出分镜,甚至选角。”他说。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年轻人可以借AI超车。“此前年轻人没有机会创作一个完整作品,现在通过生成式人工智能,可以写出剧本,生成一个完整作品,同时不需要很多钱,或许50万元就能拍出一个类似500万甚至5000万投入效果的好电影。”龚宇表示。
黄建新表示,Sora的出现不是物理世界原本的面貌,它是迎合了人类幻觉需求的面貌。“从这点来看,它依旧是人类幻觉外延,而不是本质对抗。”黄建新称。
基于此,黄建新认为,这是年轻人的机会,因为他们没有负担,很容易跟AI拥抱融合。
黄建新还举例,当电视出现时,所有人都认为电影要衰落。但后来电影技术革命,IMAX、杜比声音完整性和空间表现能力再次与电视拉开了距离,人们重新回到电影院,保持了电影蓬勃的状态。AI是一个好东西,我们跟它建立良好的关系只会对我们有好处。
和美国同行一样,演员们对AI也有着自己的体悟。“如果有一天AI能复刻出人类的复杂眼神,或许演员这个职业就到头了。至少,目前看这个情景还很遥远。”有知名演员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感慨道。